編寫中三香港史課程的反思
大約三、四年前,筆者便開始自己編寫中三香港史課程。教育局最近硬推《基本法》課時及香港回歸二十周年,加上剛舉行的六四維園燭光晚會如常地引起爭議,令筆者不禁再次思考這個本地史部分應該怎樣寫、怎樣教,並在這裏分享一下自己反思的心路歷程。
中三世史每星期只有略多於一小時的課時,二十多個星期的教學要擠進兩次世界大戰、極權主義的興起以及冷戰,然後才輪到香港史,自然難以應付。正如已故的喬布斯所說,要做好一件事,要先向一百件事說不。因此筆者做的第一件事是裁減課程。首先略去了整個冷戰的部分,然後在兩戰之間的三個極權主義之中,只選取納粹德國一個。這樣便可以騰出多些課時作一些有意義的討論,而不至於走馬看花。
不過,這樣大刀闊斧地裁剪也只是第一步,不代表香港史有很多課時討論,況且筆者在上學期還加入了有關納粹屠殺猶太人的專題。因此,重要的是思考教和不教些甚麼。這就不能避免地涉及一個問題:香港史這部分課程希望達到甚麼目的。
當然,不同老師或科主任對這個問題會有不同的見解。有些基本的課題一定會放進課程裏去,其中最重要的是香港戰後的經濟發展:如何由轉口港轉化成世界工廠,以至亞洲金融中心的歷程。然而,筆者不依教科書而自編教材的原因之一,是現時的課程和教科書都沒有回答以下的問題:「教完了一堆史實和經濟增長的數字,然後怎樣?」
筆者的考慮點之一,是近年有關香港人身分和自我定位的問題。不論政治立場如何,無可否認的是,近年作為香港人在身分認同上出現很多問號。究竟香港人的特質是甚麼,希望能從歷史中找到丁點答案。因此筆者作為一名六十後,會從成長階段經歷的香港70至80年代、回歸過渡期,以至世紀末的所見所聞所想,去反思自己作為香港人是甚麼,從而嘗試告訴學生他們看不到的一面。例如香港人相對其他地區的特質是甚麼?今天時常聽說香港的核心價值是甚麼民主、自由等,其實六、七十年代一點也不是。當時的核心價值負面的是功利、短視、機會主義等;但正面的則是解難能力高、務實、刻苦耐勞而且良善。
所以,筆者的課程編排嘗試把以上的特質融入香港50至70年代的演變之中。香港人如何面對韓戰禁運而能夠及時轉型?面對內地移民(包括筆者的父母)大量湧入如何轉危為機,反而造就香港的工業奇蹟?另外,一些上一代的集體回憶也是他們會感興趣,而又能反映時代與港人特質的點子,例如「紅A」的「太空喼」就曾經是小學生夢寐以求的書包等,從而看到香港工業如何在低成本中造出令人讚嘆的產品,反映香港人的靈活特性,和以上所說的核心價值的優良部分。
另一方面,在吳克儉要我們教《基本法》之前,筆者已經把過渡期的歷史加入課程中。當中中英談判的細節太繁瑣和沉悶,也沒有時間細說。但是中英談判中發生的事,例如八九六四如何在香港造成集體恐懼以及移民潮;彭定康如何以政制改革加快民主步伐;《基本法》為何需要加入「一國兩制」、「高度自治」以及「港人治港」三大原則以挽留人才等,都因這些歷史而來。
再進一步說,香港人的身分認同包括我們對這片土地、這個社群的自豪感。香港曾經是「東方之珠」、「購物天堂」、「美食天堂」、「東方荷李活」,以至「世界工廠」和最重要的廉潔之都。這些都是香港人可引以自豪的成就,希望同學不要因四方八面包括自己的政府把香港說得一無是處而妄自菲薄。這些也是鄧小平提出「一國兩制」偉大構想下亟欲保存的香港優越特質,並把這原則白紙黑字地寫到《基本法》之中。
以上的還有很多修訂、剪裁的空間,以求在最少的空間和時間裏可以說得更多。最後想說的是,我們作為教師,在有限的空間下,堅持獨立思考和良知,盡量不被有心人擺布,堅守價值,是我們最低限度能做和應做的。我們不一定做得對,也不一定做得好,只能這樣奮力而為而已。
原文刊於港台通識網《集師廣益》2017–06–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