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理兼備」論是在打稻草人嗎?

Colin Lai 賴得鐘
4 min readNov 11,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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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通識科的各種指控,早已見怪不怪。最新的說法是這一科要達致「文理兼備」的課程目的。

對此筆者早前在報章撰文指出,翻閱整份通識教育科課程文件都找不到相關的說法,文理兼備是針對通識科抑或是整個文憑試課程的目的值得商榷。

再者,即使課程文件沒有這樣說,現時通識科的確已做到讓文科生涉獵理科範疇的知識領域、理科生也涉獵文科生的知識領域,打破了舊學制文理分割的界限。然而卻有論者完全無視筆者指出的這些事實,一味盲目地批評「總而言之通識做不到文理兼備就不行。」最近竟連某些所謂智庫組織也加入一起倡議這種論調。

然而,這些「文理兼備」論其實極為粗疏。首先,他們口中所說的「文」和「理」究竟是甚麼?從來沒有定義清楚。例如智經研究中心在今年四月一日愚人節的文章中,指控通識公開試試題的單元比例以「社會與文化」較多,於是便不夠文理貫通。那麼不如我們倒過來問,其實要怎樣才能達致他們口中的文理貫通?課程裏已經有單元五講述疾病傳播等知識和單元六的能源科技與可持續發展,課堂上少不免要提及這些知識背後的科學原理。對,這些原理不是很深入,但向來通識講求的是闊度不是深度,正如討論香港政制也只能走馬看花一樣。

進一步說,去年與今年的文憑試卷一裏,已非常明顯地加強了數據處理的題型。「描述……模式」已經不涉及任何「文科」領域,只是數據的處理與歸納,再以文字表達而已。前綫老師在今年考試前要學生狂操數據題是常識吧?如果這些都不是文理兼備,請這些論者具體舉例說明怎樣才是。教能源科技時要加物理方程式?IES 做問卷要用SPSS (統計產品與服務解決方案)?教公共衞生要教病理學?Come on James,我們教學生答建議題,也好歹要他們舉出具體方案和例子吧?不如具體列舉一些要他們認為要教的「文科」與「理科」課題和要點出來,大家才有討論基礎嘛。對嗎?

但更明顯地偷換概念的,正是「文」「理」在課程中的定位。

任何接受過基本大學教育的都知道,在學校課程裏所謂的「文科」與「理科」只是因應課程和考試要求而粗略定下的編班框架。所謂「文科班」其實包含了人文學科 (如中英文學、中世史等)、社會科學 (如地理、經濟等) 以及商科 (如以前的會計以及今天的 BAFS)。即使看似必然屬於「理科班」的數學,究竟屬文科還是理科?筆者認識的數學科老師也有不同見解。歷史究竟屬文科還是社會科學,中文大學與浸會大學已有不同演繹。由此可見,以「文理兼備」界定學習領域是何等粗疏的分類方法。

事實上,新高中開展的其中一項重點,是希望學校在課程設計上可以讓學生自由選擇。因此像筆者的學校自 2009 年開始已把所有選修科的課節打通,而每年均有不少學生選物理 + 世史 + BAFS 之類的配搭。這就是筆者說文理兼備是文憑試課程整體目的的意思。

「文理兼備」論者的矛盾在於他們以全人教育的崇高理想來搶佔道德高地,卻用學校編班的工具性手段來批評通識科,這是「甚麼玩法」?假設筆者退一萬步,認同他們所說現時通識科沒有貫通文理而是社會科學導向,那麼在課程的四個必修科裏,中英兩科是文科、數學是理科,那通識作為社會科學的思維訓練正是恰如其分地達到新高中涉獵各學習領域 (而非簡單的文理領域) 的目的。如果論者抽空通識一科而要求它文理兼備,那是否意味著每一個獨立必修科目都要擁抱這「文理兼備」的目的?那請同時要求數學科加入中國文化 (可能是紫微斗數的統計學?),以及在中文和英文科分別加入宋應星的《天工開物》和愛恩斯坦的《相對論》為範文吧。

這看似說笑,但總算提出一個「文理兼備」論者從沒提出的「建議」,即使是天馬行空都好。這究竟是他們在無的放矢自製稻草人,還是根本連自己想要甚麼也未搞清楚呢?

在此必須強調,筆者並非反對在通識科加入科學元素。其實去年筆者被邀擔任一項名為「環球自然日」 (Global Natural History Day) 的國際性科學比賽的評判。十多間學校的中小學生進行例如紅火蟻、藍藻、鳥類棲息等專題探究,在大會主題「關係」之下探討與社會甚至人文精神的關係。有參與學校的老師在分享時指,她會鼓勵學生利用這些探究的成果進行通識科的IES探究。而教育局課程發展處近年也以STEM與通識的連繫為主題,舉辦一系列活動,筆者樂見這能拓闊學生眼界的發展。不過如果有人連自己想提出的建議是甚麼也未弄清楚便作出各種指控的話,那就實在給人有點不負責任的感覺,對事情也沒有幫助。

原文刊於港台通識網《集師廣益》2017–0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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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lin Lai 賴得鐘
Colin Lai 賴得鐘

Written by Colin Lai 賴得鐘

退休中學通識和歷史科老師、辯論隊導師;考評局通識教育科目委員會及香港通識教育教師聯會前主席、香港蘋果用戶協會前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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