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會學習變成抗拒學習
回想回歸初年,特區政府積極推行課程改革,更於2001年推出《學會學習》的課改綱領,由教育界提倡,再以改動大學入學機制與中學課程推動。
15年過去,想不到當年推動「學會學習」的,如今卻示範了如何抗拒學習。
首先是大學收生機制上的改變。今年不少大學學制由所謂「4+1科」的計算方法改為「最佳五科」。所謂「4+1科」是指大學收生會計算文憑試中考生在中英數和通識四科、再加上任何一科選修科(如物理、歷史等)。這種計算方法正是因為以往高考年代考生只須選修四科,知識狹窄而且過於講求學術,缺乏社會觸覺。
太過側重「最佳五科」
到了文憑試年代,「4+1科」的收生計法在高考年代的中英以外,加上了數學和通識,正是回應香港在二十一世紀要立足中國南端以至世界必要的發展。然而「最佳五科」意味我們的學生只須在中英數通取得基本及格,成績好壞卻不重要,反之只須專攻選修科便可。
這種做法純粹是為了收生時能搶到所謂的「尖子」,例如考生報讀醫科只需三個選修科加上可能數學和英文科取得佳績便可入讀。中文科和通識科只須僅僅及格。認識中國文化?對社會的關心?都不重要了,只要稍微動動手拿個九成考生都取得的及格分數便可以了。他們以為眾多的醫療事故只是數字上的人手和資源問題而已(即使這問題也沒嘗試緩解)?背後醫管局高層以至政府把醫護人員物化為機器和數字般計算和擠壓的功利主義才是元兇吧?
大學放棄了教改帶領香港進入隨着特首選舉進入白熱化階段,對通識科的批評成為了各門各派的指定動作,而各式各樣的指控都一一齊備。較近期的是由校長轉任政客的曾鈺成先生在報章撰文,指通識科「片面強調思考、批判,忽略了全面、準確地掌握事實的重要性。」因此學生會「只憑一知半解,便對複雜的問題妄下判斷,並且以『獨立思考』為名,拒絕聽取跟自己想法不同的意見。」這說法與筆者在某些教育界建制圈子耳語所聞不謀而合,不知道政府是否有意逐步推演成官方既定立場。
撇開政治立場不談,這種說法有一個邏輯和一個實質上的謬誤。邏輯上若說學生因知識不全面因而不宜就社會議題作出評價,這句說話本身究竟有沒有全面的知識作為基礎?訪問過所有校長、前線老師、大中小學學生及其家長沒有?本會早前撰文批評曾先生此說正是沒有事實根據。因任何任教與修讀通識的老師和學生,均知道正反兼論與舉出具體事實根據是通識科考試取分的關鍵,那又如何鼓勵學生「拒絕聽取跟自己不同意見」和「忽略了全面、準確地掌握事實的重要性」?況且社會急劇轉變,今天的知識不久便已過時。任何人作出任何評價,有可能先掌握所有資訊嗎?這比起說學生要先習得菲比斯的泳術才跳下水學游泳更荒謬吧?
即使也撇開邏輯不談,實質在課堂上究竟如何在要求學生認識社會議題時不去作出評價?看到弱勢社群受欺凌,老師應「客觀全面地」跟學生探討背景和成因,而不可作出評價?那是要老師在學生提出「這樣是政府做得不對」時要他們閉嘴嗎?不須從事教育界也知道這不可能吧?
拖回上世紀功利主義
相反,正是重視事實才會正視今天社會的問題,不少正是源於以往殖民教育只顧短視、功利的利益,漠視社會發展和其他持份者的想法而成。即使不談政治,由好幾年前的快餐集團剝削員工飯鐘錢,到近期某美容產品品牌中止與何韻詩的贊助合約等「關公災難」,都是專業與社會脫節的結果。而大學以為培訓專業人才可只靠學術而輕視中英通三科希望培育的人文精神,只是「拒絕聽取跟自己不同意見」和「忽略了全面、準確地掌握事實的重要性」。結果是這些理應帶領香港學會學習以迎接二十一世紀挑戰的教育界及政界領袖,倒過來拒絕學習回歸後香港以至全球化下的轉變,把我們拖回上世紀的短視功利主義而已。
原文刊於《信報》2017–01–07